静灵魏壁穿越小说免费

金裕
金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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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 得未曾有,心净踊跃 ——庆山《得未曾有》读摘简评

2022年7月,暑假中的某一天,我带孩子去了书城,既为读书,也为消暑纳凉。不经意间就发现了当年刚出版发行的新书——《得未曾有》(庆山作品),封面上是一个黑衣黑发的女子背对着镜头坐在台阶上,望着前面郁郁葱葱的山林,山林边缘有古旧石碑,山林掩映之中有白墙建筑。我被封面和书名吸引住了,于是在浩如烟海的书群里,它被我拈起,开始了跟我之间的旅程。

翻开方知这是安妮宝贝的新作。而且新改了笔名为庆山。老实说,从她的第一本书到现在的这本书,算起来她也出版十四本了,我只在上大三时,在2022年,在我打工当管理员的书吧里读过她当时令人惊艳的处女作——《告别薇安》,一本在那个时代看来很自我很另类很新新人类的小说。后来就没再读过她的书。如今看到这本,大感诧异,安妮宝贝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当宝贝,改为参禅向佛了呢?因为在这本书的扉页上,大片空白之下是小小的一句“得未曾有。心净踊跃。——佛经”,而且大体一翻也约略知道这本书的性质是游记加访谈。虽然定价49元,我还是买了回来,细细读之。因为,我也到了求静的年龄了。

后来,这本书基本上都是在我陪儿子上乒乓球训练班时看的。即使不是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看,我也习惯了拿一支笔和一个摘抄本放在旁边,读到了契合我心的句子,先用笔在下面用波浪线画下来,方便写字的话接着就抄录到摘抄本上了,不方便时回去再抄。这是上学时养成的习惯。

作者在《自序》中有两段可以说概括了这本书的内容。

“我的旅行,从2022年下半年开始。自北京出发、抵达、回来、再出发……如此循环,路线从江南延展到甘肃。遇见四个以前不相识的人。

爱作画也善于烹饪的厨子,倡导他的饮食方式。摄影师回归乡居,以作品系列礼敬故乡和大自然。年轻僧人,以诗歌以唐卡以修行以领悟,供奉信仰。以古法弹奏的老琴人,年过八旬,经历各种变迁,心守一事。”

而作者在分别与这些人相处时,或对话,或同游,或共赏风景,或一同品香茶与美食。“一切细节,一切观点,均如实记录于这本书。”

我读的过程中感觉,安妮宝贝已经成为过去,我最初接触到的安妮宝贝的书里,是年轻人的恣意张扬、清高自我。而这本书,一个名叫庆山的女子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她现在想看到的这一切人与事,如实反映了在交谈中对方给她的启发。她抽离自我,只静静地看着,听着,展现着。毕竟,她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就像她说的:“对我来说,写作这本书,只是记录下来,表达,传递。其他主观的评价或判断,不需要给予也无须界定。”

全书共分四个章节,分别是“拾花酿春”“还乡记”“渡过轮回梦海”“素琴·古音·淡味”。

这一章写了一个会画国画也会酿酒的私房菜厨子的生活。他叫刘汉林。

在作者问他有没有读过关于禅的书时,他说:“没有。书读得太多有好处也有坏处。读太多你会陷进去,只有自己认识提高了才出得来。有的人进去后很难出来,也无法站在自己想要的高度之上。”

对于生活,他有自己从饮食上得来的见解:“其实生活可以很自在。不需要每天大鱼大肉,简单的食物就可以满足人体的需求。正如我们的快乐和享受也不需要那么奢侈。完全可以来自微小的事物。”他做菜看重原材料的挑选,喜欢到农户那里挑最新鲜的食材。这个章节里谈到的他做的吃食,也让我很想试上一试。

他说喝酒有助于聊天,“喝茶,越喝越清醒,越不愿多说。而喝酒,越喝越想多说一些话。”对此,我也有类似的体验。

说到夫妻之间的相处,作者问了刘汉林一个问题:做这些琐事的时候,心里是满足的吗?他说了一段经典的话:“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忍字很重要。愿意做就做,不能因为做了就发火,或者做多了就指责别人。为别人也好,为自己也好,人生觉得愉快,能承受,就可以了。不要有怨言。”

夫妻之间多有争吵的,还真的就是因为这些琐事,谁做多了,谁做少了。做多的人边做边抱怨还没落好。像刘汉林说的这种夫妻之间相处时的心境,简直太重要了。

他在村落里租了一处院落,自己布置起山石景致,命曰“醉庐”,只接受预约订菜。有时招待朋友,或清淡小菜,或特色鱼肉,配上自制梨花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饭后再到山间走一走,消消食,聊聊风景与人生。可以说这是很多城市人想要退避尘世的一种方式。但绝大多数人只是一想罢了,为了生计,还得朝几点晚几点地上班忙碌着。就像刘汉林,中间一度需要关闭醉庐外出到海南等地的酒店工作来挣些钱花。

最后在作者问他经过这么多事情有什么感想时,他说了几句平淡至极又足够让作者和读者重视的话:“还是要平静地生活。没有太多奢望,用理性去处理问题。平等交往,真实,平和,不做作。不急切地做一些事,不刻意回避。顺其自然,一直往前走。”

厨子刘汉林拾花酿春,写字画画,用自己的生活态度影响身边的朋友。庆山写出来这个人的存在,也让读者从他身上收获到很多东西。

“还乡记”写的是摄影师魏壁的故事,他“在大城市生活多年。后来决定回去故乡,在农村生活”,作者先是在朋友推荐下去看了魏壁的摄影展,其“梦溪”系列摄影作品内容多为农村传统或古老的用具,被废弃的生活用品,也有田间的植物和作物,而且每幅照片上均用毛笔题字,字迹洒脱不拘。看完这些,作者决定去湖南找他访谈。

在与魏壁相处相谈中,作者得知他现在的收入维持主要靠画廊负责的作品销售,商业摄影都很少做了。魏壁说:“要是物质要求不高的话还算富足吧。能做的事情很少,但力求可以做深一点……如果有足够的财力,或者说完全不愁生计,我更愿意做一个不称职的农民,跟土地接触的幸福感远远大于做一个所谓的艺术家。”

他收集很多青花瓷片,不关心年代,觉得美才收藏把玩。看着瓷片上的鹤、鱼、凤穿牡丹、小儿嬉戏等图,他感慨:“现在的人要是能画成这样,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师。没有半笔轻浮,又不失天真烂漫,看不到一点做作。我每每看到这些古人的东西就特别沮丧。觉得此生无望。”

夜里,作者住到山上的平房里,风雨大作,难以入睡。作者写道:“听着雨水打在屋顶上,风扫过树林,大自然发出各种细微的奇妙声响。除此之外,是山村特有的深沉的寂静。”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有这种体验。

魏壁说,他“现在连县城都不想去,一到城里就觉得浑身不爽”,“最终心还是需要跟自然来呼应,从那里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他曾经辗转各地,做过各种工作,十年前却因一张不合时宜的照片被捕被关了接近三个月,出狱后也做过报社的摄影记者,做过商业摄影,后来,他选择回了故乡。

他对作者说,“人的生命很短,很珍贵,且只属于自己。不要浪费在跟自己无关的时势、人和事上。活我自己,独善其身,尽可能远离污浊”,“早已厌倦城市。不仅生活压力大,更多还是觉得活得毫无意义。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洪流之中,失去了自我地活着。这种牺牲如果谈得上奉献也罢,但事实上就是互相之间的消耗”,“我不能把有限的生命荒废在这些事情上。做出抉择,于是离开。城市里那几十平方不是家,安放不了灵魂。逃离也好,后退也好,都是别人的说法。自己待在哪儿最舒服自己知道”。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很幸运的是自己还有个退的地方,很多人没有这个幸运。他说:“回到农村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可能代表很大批我们这个年龄段有一定自觉的人的倾向。只不过有些人可归,有心无力,没有归属感,没有了家。”

谈到摄影,他认为照片的慎重感很重要,现在的数码相机普通,人的心被打乱了,“被拍的人没有准备好,拍的人又太粗暴急促。我们对一件事物的珍重感被掠夺了”。

谈到毛笔字,他说,“写字并非为了当书法家,也不是秀给别人看,通过它可以修心,打开另一扇门”,“文字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往后的孩子繁体字都不识,距典籍就更疏远。古人的东西不能不读,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都是精华。我们不识古,谈何创新?”“书法要求平衡,力量要收放,一收一放即阴阳。无收不放,笔无孤起等,有很多的道。大道至简,做人的道理也是统一的。书法会让心比较静。静通万物……”

生活在故乡,就像生活在母亲的子宫里,他觉得很舒服。用摄影对故乡进行表达,这种方式将会一直继续下去。“感受到才能看到,才能拍。要不然心对接不上,看不到神性的东西。”

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了回不来的部分,有时还在用一种审美的眼光去看这块土地,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彻底。作者问他怎样才是彻底的,他说:“要足够彻底,就不做艺术,不做跟艺术有关的事。让它只存在于呼吸的过程中,而不是把它实践,拿出去换钱。”

他做过一个总结,“农村的孩子起点会低些,可能开窍要晚些,但不要紧。他们天生接触土地,天质好,能嗅到的看到的触摸到的都是自然。有足够的感知,蓄积的能量够,自然有爆发的时候”。

作者庆山说,“有一种表达是发散性的,没有太强烈的立场,但会引起他人的内心应和,因此有一种轻盈的美感”,“到了一定境界,不造作的、不说出来的都是好的,不表达的东西存在于那里也是好的”,“有时安安静静待着也好,不是非要马上弄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有些人停不下来,是因为要依靠创作存在,如果没有创作,自己感觉不到存在”。

他回应说,“停不下来是因为把自己架在那儿,被设想中的东西绑架了。最后考验的还是一个人的境界。修炼到什么位置,就出来什么样的东西。”对魏壁说的话,我深以为然。

就像他说的那样,有时待在一个环境时间太久,太熟悉,也会不敏感。需要自律,唤醒一些东西,把敏感从麻木里拽一拽,看一看,接触和感知一些新的东西。我们都需要如此。

这一章节写了一个二十四岁的藏族僧人——桑济嘉措。作者通过他的微博了解到他的生活:看书、喝茶、游玩、写作、拍照、画唐卡、学习、在草原上踢足球、野炊、做火锅、读诗歌、听音乐、晒太阳、种花、和野猫做朋友……也有各种修行心得,也写下赞美周围的诗句。

他是在拉卜楞寺学习的僧人,也曾经不止一次到过北京。作者在北京跟他见过几次面吃饭喝茶交流过之后,便邀他跟自己一起去阿里冈仁波齐转山。后来,他又邀作者去拉卜楞寺找他。书里更多的对话记录便是在作者去了拉卜楞寺之后发生的。

作者描写自己在这里看到的景象:“很多过来转经的藏人,早晚围绕着寺院边缘的转经走廊,转动经筒,顺时针绕行。路很漫长,延伸到山上。围绕寺院一圈,大概四五十分钟。快步超过的基本上都是藏人。手里拿着佛珠,轻声念诵经文或咒语,风一般从身边掠过,赶到前方。”对当地的百姓来说,每天转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这让我想起我2022年去西藏时看到的围着布达拉宫转山的人群,围着大昭寺一步一叩拜的人们。他们的虔诚体现在他们专一的动作上,坚定的眼神中。连我们这些游人也受到感染,认真地跟着转山,也去抚摸转山经过的每一个转经筒。

桑济嘉措说,“人最后怀疑的不是某些事情,是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而佛法是让人超越自我”。

作者庆山说,“但很多人并不觉得需要超越自我。自我是他们最为注重的。自我需要得到满足。他们认为自我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这也是很多人无法进入信仰的原因”。

作者问他,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有时会觉得有体验的局限吗?

他说:“不造作就没有局限,刻意做一些事反而是一种局限。”

这话对我的触动很大,生活中,我们刻意而为的东西还少吗?我们自己给自己设下了多少籓篱?局限,是自己给自己造成的。

在这个言论能随意发出的时代,太多人的表达变得急切而不加注意。桑济嘉措说了这么一番话:“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一句话可能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伤害到别人。但是现在很多人不这样去想,不关心。而当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对全世界失望。”

他谈到自己打坐时的体验:“如果进入很深沉的禅定状态,所有东西会变得特别缓慢。最细致、最细微的心是存在的。在这种禅定状态下,或许可以唤起一些记忆。这些经历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仿佛存在于某个空间。只是被发现了。就像放电影一样可以看到。”

作者问他对素食怎么看,他说,没有完全的素食,在没有任何伤害的情况下吃东西不太可能,“不了解吃素真正的意义,光是在现象上那样做,没有作用。牛也是吃素的”,“比如一些吃素的人去素食餐厅,餐厅里又很执着于肉,把很多东西做成肉的味道,把蔬菜做成动物的样子,在根本上还是没有驱除对这些东西的依赖和贪欲。这样吃不吃素就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持戒,他的看法是,最好的戒律是超越自己的欲望,这才是真正的持戒。他说:“一个真正的智者,如果内心达到很高的层次,可能不持戒而是完全超越它。真正寻求真理的人,会超越于道德和人为的范畴,觉得那一切都是局限的。但一开始要遵守界限,没有遵守就不可能打破。”

作为一个僧人,他学习的目的是获得证悟,最终的生命的目的是获得终极的自由。“终极的智慧是不再有困惑和痛苦,不再受情绪的控制,包括身体、环境种种局限。这也是修行者最终的目的。”

庆山与桑济嘉措的对话交流,让我们看到了僧人的内心世界,我们大多数人所不曾了解的另一面。

这一章节写的是八十多岁的苏州叶名佩先生,一个几乎每天都弹奏古琴的高龄女士。年轻时的她曾经是国画大师张大千的弟子,认真学习过绘画。一直画到2022年,因为老花眼加白内障,这才不画了。而她从十四岁开始学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中断练习。她也教古琴带弟子,她认为文化遗产应该推广、传承下去。

叶先生向作者讲述了自己在那个动乱年代是怎样学习古琴与绘画的,这绝对离不开父亲的喜好与支持。而在这断断续续的讲述之后,庆山听到了叶先生弹奏的《阳关三叠》。作者感慨,善之至者,莫如中和,她觉得自己从叶先生的琴声中,听出了那份简静与中和。

而作者问叶先生的很多问题,叶先生都打了擦边球,感觉她是一个撇去自我的人。叶先生的朋友桐含却说,一个把某件事做得特别好的人也许就不会想描述,就像得道高僧会在深山里头待着,不会出来。“真正达到了某个境界,觉得事情就是这样,该怎样就怎样。”

在叶先生休息的时间,作者闲着无聊,便去了苏州有名的怡园,十几年前我也去过的地方。她描写到的地方我印象不太清晰了,但有一处我却还记得,就是面壁亭里那幅对联:“扫地焚香无俗韵,清风明月有禅心。”

后来作者又经朋友介绍,去采访了苏州一个做乐器的老手艺人,李兆霖。他曾经做过古琴。他详细介绍了做古琴用的材料及制作过程。

看到他说起用什么木材做古琴好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久已遗忘的一件事。我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得了一块桐木板,我那大字不识的父亲竟然又找来五根铁丝,桐木板两头钉上钉子,分别把五根铁丝平等固定在两头的钉子上,且松紧不同。逐一弹来,竟有了五音之分。我拿着那张像我爷爷的算盘那么大的自制小琴来到学校,还引来很多同学的围观和试弹呢。

再回到这本书中来。作者庆山在苏州遇见的这些会弹奏乐器的老人,都有一些相同之处,单纯而干净,清清爽爽;即便已年老,却都还是这样干脆利落,健谈而聪慧。作者说,“也许是因为长期而专注地做一件事情,并且充分享受和尊重这件事情。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因为热爱自己所做的事情,保留了赤子之心”。

这本书中,在作者采访的四个人物里,叶名佩先生是话少的那个,弹过两曲,言论不多,但作者感觉这种淡然质朴的气场,始终存在于她的周围。作者感慨,“岁月冉冉,人的心可以做到平稳从容。大抵是,有怎么样的心,才能有怎么样的音”。

《得未曾有》这个书名,我在读完全书后也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即前所未有,今始得之。扉页上的佛经语,“得未曾有,心净踊跃”,得到了以前不曾知道的东西,内心一下变得纯净起来,欢呼雀跃。字面意思给我的感觉便是这样。

安妮宝贝抛去自我,专注发现挖掘他人的生活方式与内心世界,从而成了庆山。我觉得,这种改变我更喜欢。

得到这本书并细细读完的我,也有了“得未曾有,心净踊跃”的感觉了。

前所未有,今始得之,净化我心,何其欢欣!

㈡ 《得未曾有》:扎根故乡的摄影师魏壁

魏壁,湖北乡村摄影师。开过以他故乡“梦溪”命名的摄影展。作品曾被邀请收入法国国家图书馆,但他本人拒绝了。现在仍守在故乡,拍摄他的作品。

他一般贺庆拍家里的风景,人,一些农具,生活中真实的场景。习惯用毛笔写字,把自己的摄影作品和宣纸上写的毛笔字结合起来,形成一种完美的结合。

《得未曾有》是庆山采访四个人的一本书。讲述了四个故事。这是型仔第二个故事。下面是我的读书笔记摘抄。但因为是采访录,所以主语一般是主人公魏壁。

打稻机是脱粒用的,过去打稻子全靠人力使其转动,转得呼呼生风。打稻机一般两人同时使用,时间久了,轱子上的木条便全是凹陷状。这活少年时我没少干,每逢双枪秋收,兄妹仨都是逃不脱的。

我试图寻找的,也许是一种清晰而诚恳的自我表达。

有时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心在带动和引领轨道。人因此会自然地得知,该去往哪里。

这是一个被亲情密实包裹的男人。在得到的背后,必有踏实的付出和支撑。

现在买书看书都比较慎重,一年也买不上两本。觉得时间有限,看就看真正有意义的书,汲取些东西。能读懂的经典很少。时而能看懂几句,就够受用一辈子的。

这里很安静。现禅租握在连县城都不想去。一到城里就觉得浑身不爽。

我不需要太多跟外界的交流,也厌倦所谓高雅的娱乐。最终心还是要跟自然来呼应,从那里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

房前屋后要有一些掉叶子的树。这样才能看得到四季。要不然无趣。

庆山问,这件事(指魏壁的拍摄作品因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导致他坐牢入狱一事)让你的观念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产生后退之心了吗。

答,让我醒悟了一件事,人的生命很短,很珍贵,且只属于自己。不要浪费在跟自己无关的时势,人和事上。就是你说的退,活我自己,独善其身,尽可能远离污浊。

这些年,基本明白城里不过如此,明白大家都是怎么活的。这是我厌恶的一种活法。

早已厌倦城市。不仅生活压力大,更多还是觉得活得毫无意义。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洪流之中,失去了自我地活着。这种牺牲如果谈得上奉献也罢,但事实上就是互相之间的消耗。

我不能把有限的生命荒废在这些事情上。做出抉择,于是离开。城市里那几十平方不是家,安放不了灵魂。逃离也好,退后也好,都是别人的说法。自己待在哪儿最舒服自己知道。

我庆幸自己还有个退的地方。庆幸知道自己要的活法。现在生活虽然没有达到真正理想的目标,但起码在朝那个方向走。回到农村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可能代表很大一批我们这个年龄段有一定自觉的人的倾向。只不过有些人无家可归,有心无力,没有归属感,没有了家。

写字并非是为了当书法家,也不是秀给别人看。通过它可以修心,打开另一扇门。

我很愿意与朋友书信往来。如果用毛笔写信寄过去,别人也许会觉得做作。其实大家都不用装,无所谓郑重,哪怕用钢笔,铅笔都行。通过信件可以看到二十年前的友谊,短信电邮,无法触摸。

照片的慎重感很重要。现在数码相机普及,人的心被打乱了。把人拍得不好看,各种荒废的表情和姿势。那是因为被拍的人没有准备好,拍的人又太粗暴急促。我们对一件事的真重感被掠夺了。

庆山说,时代淘汰了很多东西,人有时候抵挡不了,也没有办法抵挡。

他说,淘汰什么不必去管,只要按自己的方式活着。

法国国家图书馆想收藏他的《梦溪》,他拒绝了。“中间人办事不太规范,很多来头大的机构会觉得收藏作品是在给作者荣誉,可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我不喜欢这样,尊重劳动是起码的。”

《梦溪2》的字,他用小楷写。沉稳地叙述,不让字干扰画面,只是照片的烘托。作品反映不错,但也大多是圈内人物。他自认为这组片子没有任何炫技,不是让人觉得感官刺激的画面。水车、母亲的老镜子、父母结婚时用的老床、母亲做的棉鞋……

对这些事物的表达,他追求的是平实再平实。那些东西有光辉在,用不着修饰。有时候修饰是一种削弱。

生活在故乡,就像生活在母亲的子宫里。他觉得舒服,知道自己就是这块土地的一分子。对故乡的这种表达,希望永远不会停止。但主要还得看自己,境界提升了,看到的东西及层面就不一样,可以从更微观的角度之中看到广阔。

时代变化太快,现在整个村子一头耕牛都没有,牛养着都是给人吃的。全面机械化是农村发展的唯一出路,一般是这样宣传。以后农村的孩子连犁是何物都不知道,不知道犁跟牛的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犁字下面要有个牛字。我们这一代送走了农耕文明,送走了手工时代,也许是在做绝后的事情。

他说,农耕文明的东西是很好的,那才是可持续的绝对的低碳。

家庭生活对一个艺术家会有怎样的影响。

女人是把男人往人间拽的人。男人身上有神兽两面性,要么往神性上走,要么往兽性上走。他会以仰望的姿态去看自己的事业。事业是神圣的,不仅仅只是混碗饭吃,所以为此愿意牺牲自己所有的东西。但如果选择了一个家庭,作为男人就应该承担下来。

住在这儿最奢侈的,就是吃自己种的菜。当季菜会天天吃,真的叫粗茶淡饭。

稍微有点空闲会想,该做点什么好,觉得生命有点太平淡,或者说太轻了。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在城市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重要,存在感太强了。

庆山问魏壁的妻子娜娜,在这里住两年会有变化吗。

答,不到两年就有变化。自然和天空特别容易影响人。大自然不动声色,但是给人很多启示。考虑很多事会从自然的角度出发。在城市里的感受实在有限,没有那么多。

妻子娜娜谈及魏壁:

他身体不好。生病的时候很悲观,会想很消极的一面。病一好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我尽量帮他一起控制。没有希望太多,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结婚以后,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需要经营。刚开始互相包容很容易,生活久了,彼此要给对方提供能量。

我以前挺自我的,说一不二,挺倔,他改变我不少。是自己愿意改变。

他很真实,当初就是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可以相信。以前的恋爱,好像心里没沉到底。跟他在一起,就不需要做其他考虑。

就是这样的一种托付。

老书记唇上挖藕时给了我两支完整的。其实一支就够,埋在淤泥里,当年就长满整个荷塘,非常神奇。蹲在那里,看到荷叶高过自己很多,会闻到香味。

我说,可以给孩子煮荷叶粥,夏天喝了清凉。《浮生六记》里还有一种用法,荷花花瓣朝开暮合。黄昏时把茶叶放进去,晚上花瓣把茶叶裹住了,次日早上拿出来,茶叶浸润了荷花的馥郁香气。这是一个很美的细节。

他说,农村的孩子分两类。一类是出去了就必须衣锦还乡,否则数年也不回家。一类就是想彻底摆脱农民身份,做城里人。像他这样特别想回来的,极少。

“我哥哥就不喜欢这里,因为他的童年几乎都是痛苦的记忆。他现在已经属于小地方很有成就的人了,对我的行为一直持悲观态度。认为我过得太寒酸,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不行,替我着急。”

“我妈也一样。希望我最起码也住在县城,买套大房子,开辆稍微好一些的车,让孩子上最好的学校。他们代表这个时代普遍的价值观。却不知道我的命在农村,在城里我是痛苦的,虽然那种生活也可以让我麻木。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的农村记忆没有苦涩,全是美好。所以强烈地想回到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土地上。”

有时他觉得自己回来以后,还有一部分灵魂仍在飘着。没有完全成为一体。有点在回家路上的感觉。

他说起自己刚去深圳的时候,刚从农村出来,不到二十岁就挣两三百块钱。很爽,像大款一样。做印刷的时候收入更是客观,一天可以挥霍几千块,不知道那叫有钱。那时在澧县,可能一万块就可以买到一套房子。

“完全得意忘了形,一天到晚就是喝、耍,找不着北。挥霍青春。现在觉得这种挥霍不一定是坏事,因为该见的都见过了,欲望也释放了。黄山归来不看岳。”

对欲望有过充分体验和释放之后,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做了吗?

每个人智商不一样,机缘不一样。可能有的聪明人不需要这个阶段,早就能够看清楚。

没有体验过而绕过它,可能吗?

我想肯定有具备这种能力的人。也不一定可以去绕,他走的是一条大道和真高,就那样正确地走下去了。

一个人二十几岁就可以选择一条光明大道吗?

有的。从小就从书本里找到了智慧,心无旁骛,向着智慧的光芒前进着。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不经历痛苦。

即便如此,如果没有亲身实验,可以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东西吗?

一定有的,只是这种人比较少。

“书法要求平衡,力量要收放,一收一放即阴阳。无收不放,笔无孤起等,有很多的道。大道至简,做人的道理也是统一的。书法会让心比较静。静通万物,就不用担心搞不好艺术之小技。”

他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是贯通的,这是厉害之处。一个练书法的人如果想学中医,肯定比一个不练的人学得好,是一脉相通的,讲的是一回事。学完中医就不用担心看不懂书法,看得懂京剧就不担心看不懂武术。中国文化高妙之处就在这儿,常常一语道破天机。任何渠道都通大道,日常生活也可以是大道。

“感受比说出来更重要。现代人缺的是静下来内观,与古人对坐。”

他说自己喜欢写字,不写字会心虚。或者早上,或者晚上,有时候会记点事。一般是想到什么就写点什么。手痒,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写写画画,在不同材质上。

前段时间做了一条新的扁担。竹子里边有一层膜,毛笔的触感极好。他在扁担上写的是:终于有一条自己的扁担了,可以帮母亲挑大粪了。

“写完以后,待我死后,也许后人会在收拾屋子时无意中看到。写上字的扁担意义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还会产生些积极的影响。有些细节对孩子的影响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早上起来,大雾下的植物们挂着露珠,鸟儿在头顶叽叽喳喳,迎接着新的一天,往远处一片朦胧,如诗如画,我定了一下神,怀疑自己是否活在真实里,如此这般,是不是幸福过了头。南边不远处传来缓缓的哀乐,我知道又一位老人离世,他的一生就此谢幕了。

“过去食品基本没有包装。瞧瞧现在,两块饼干就用一个塑料袋装着。造孽啊。”

湖南的冬天,雾总是如复一日。雾,抹去了俗世的具体,呈现出诗意。好照片,是要与神想会。那一刻,你已不在。

“对我来说,内心宁静的话,守着几棵树一样可以过一辈子。它们可以成为永久的之际。山色这么美,看一整天也不会厌倦。得到的愉悦,远胜过赚一千万开奔驰、宝马。金钱、科技、物质解决不了人的空虚,这不是阿Q精神。幸福感百分之九十跟这些没关系。这些想法也许是上帝赐给我的一点慧根,加上童年的经历、后来的自觉。”

很多人体会不到由内而外的欢喜,也可以说上帝没有赐给他这份福。他们更享受一个恒温的游泳池、一辆昂贵的保时捷,然后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我说,现在的时代物质消耗过度,但人们在欲望中得不到真正的安慰。比如手机不断提高技术,更新换代,导致许多人手机根本没有用坏,但心甘情愿跟着潮流消耗金钱。拥有一个更新款、更先进、更奢侈、更好玩的东西,仿佛可以带来愉悦和成功的感受,即便这种感受转瞬即逝。

如你所说,人都生命可以在自然的互动里得到滋养,但是很多人缺乏这种能力,只能尝试通过其他途径,通过各种欲望的实现让自己得到满足。人的心灵,有时躁动得一颗都离不开外景和外物,需索各种新闻、娱乐、讯息、声色,并被这些控制。

他说,人的心灵空虚,没有跟自然互动的能力。但物欲永远能不能满足心灵。佛家有言,多欲则苦。无休止的吃喝、豪车、花样百出的商品,都是短时间的麻醉。

“有时候我怀疑,为什么几千年的文明在我们这一代就抛弃得如此彻底呢?为什么现在的人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呢?是真的丧失了,还是一种短期的迷失?”

“我能有今天,全是仰仗父母朴素的言传身教和田野的滋养,有幸没走歪路。人有一点野气是好的,这个时代也许恰好需要这种原始的野性,会更珍贵。所以我特别希望孩子能够多接触土地。”

他自己作过一个总结,身边有成就的朋友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农村出来的。农村的孩子起点会低些,可能开窍要晚些,但不要紧。他们天生接触徒弟,天志好,能嗅到的看到的触摸到的都是自然。有足够的的感知,积蓄的能量够,自然有爆发的时候。这种储备很重要,城里孩子缺的就是这个。所以他不能让孩子在城里的尾气中度过童年和少年。

虽然现在也不可否认,农村也在遭受一种结构性的毁灭,但他认为有意识地带着孩子去触摸,去感受,还是会不一样。知道到底什么东西对孩子有好处。触摸到一次,比想象一百次更有效。

“在任何一个地方,加拿大、美国什么的,不管多好都不属于你。只有童年的东西才属于你,因为有过足够交流。童年的记忆太重要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黄永玉描写的一个画面让我印象深刻。他小时候坐在腰盆里,在荷塘里穿梭,透过阳光照射的荷叶,看到天空。多美好。”

“需要做的事还很多。但孩子幼小,时间都是小块小块的,总是被生活琐事扯得支离破碎。我是危机意识很重的人,有时会感觉焦躁。因为正值壮年,得拼命工作,不工作就等于喝西北风。后来觉得一定要迈过这个坎,把平常琐碎的生活当成修炼。其实是一个心态的转变。要去接受,平淡地看待。”

“只有释怀了,打开了,才有可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要不然状态始终不对,逼到更死角,情绪不好又会影响家庭。跟别谈创作。都不会好。得考虑长远些,没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努力。”

“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拍下去,只是想拍。也没办法强迫自己一定要挖掘什么东西,这样出来的东西可能是变质的。要有情感积累,到某种程度会找到最佳的方式。这才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

“夫妻之间必须互相妥协,能一团和气最好。艺术不可以妥协,做得越纯粹,越成为自己。艺术家不能缺钱,缺钱了就很难保有尊严。我尚算幸运,否则一样被卷在城市的洪流之中。”

东西越成熟,越难推进。越到后来就越理性,越功利,越危险。这一切就需要拿捏好。

想太多,上帝就会笑话我。我在克服这种功利心。所以现在有些漫不经心了,等待机缘,天地自然会指引我。等种子自然发芽,不管最后什么结果。

能想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别人早用过了,而且远远超出想象。所以根本不用考虑别人做没做什么,有什么情感只管挤出来。不用担心形式和内容会不会跟别人重复,只要是自己的,是真诚的就行了。

有时待在一个环境时间太久,太熟悉,也会不敏感。需要自律,唤醒一些东西,把敏感从麻木里拽一拽,看一看。接触和感知一些新的东西。但他也并不觉得旅行、同行交流很重要。觉得人只需要内心强大。如果心足够大,不需要远行。

现在一切都太便利。城市长得一样,追求也一样。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独特的东西,多好。不能把地狱的界限抹掉,它意味着特殊。

“我如履薄冰地前行着。现今的生活来之不易。实在不想再次经历低谷,尽管低谷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所说的低谷并不是指那段监狱生活,那不过是个时代的牺牲品,我无愧于心。我指的是人没有方向的那种状态。”

Ps:看完庆山的文章,她有提及自己微信很少用,只有二三十个朋友。后来一段时间我也把自己的好友从500个删到300个,仍然很多,需要取舍。

最近一段时间跟外部环境交往过密,身体发出疲惫信号,需要向内修行。有时觉得这副身体在不影响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常提醒我不能动怒,提醒我把精力主要投向内在安静地修行,倒是常人无法得到的值得珍惜的契机。《得未曾有》中随处透露着我理想中的老年生活。愿我能修得这份福气。

《得未曾有》第一个故事是关于醉庐主人刘汉林的美食态度,戳这里。  

声明:本文是由会员金裕在2023-06-26 17:27:58发布,如若转载,请注明本文地址:https://www.pixivzhan.com/yanqingxiaoshuo/4270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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