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邦小说阅读黄家羞
Ⅰ 野生鱼刘庆邦阅读真题
有些语言极为精辟,是至理名言,至今是成语、格言、座右铭。如:“天长地久”(七章)、“上善若水”(八章)、“少私寡欲”(十九章)、“弱之胜强,柔之胜刚”(七十八章)、“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四十六章)。有的原句,今已演变为警句,广泛流传。如:“功成,名遂,身退”(九章),现为“功成身退”;“知其白,守其黑”(二十八章),现为“知白守黑”;“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四十五章),现演变出“大智若愚”;“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七十三章),现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知足之足,常足矣”(四十六章),现为“知足常乐”;“宠辱若惊”(十三章),现为“宠辱不惊”。
Ⅱ 刘庆邦短篇小说选怎么样
刘庆邦的短篇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好看。既然“好看”,那就说明他的故事讲得引人入胜。 刘庆邦的短篇可以说是呈现两种不同的面貌。一种如《走窑汉》《血劲》,写的是地下,煤窖的黑暗世界,风格冷冽干脆;一种如《鞋》《外衣》,写的是地上,乡土的人情世界,风格温润美丽。 《走窑汉》发表于1985年,可说是刘庆邦的成名作。我觉得,这个小说把短篇小说的能量发挥到了极大的限度。 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马海州的妻子小蛾被矿工队长张清玷污了,马海州用刀子刺伤张清的胸膛,获罪入狱,在狱中救人立功,提前释放,回到矿场。 这是小说叙述过程中的回忆交代,是这个复仇故事的原因。小说的开始是,已经出狱后的马海州同张清一起下井。看他是怎样复仇的。 在下矿井劳作时,马海州时时跟着张清,也不说话,甩都甩不掉。他身上总是带着一把刀子,不时拿出来把玩。他的复仇,不动声色,却光明正大,用这种持久的威胁来摧垮张清。下了班也是,马海州和小蛾一起跟着张清。每天都在张清的楼下喊:“张书记。”他喊一句,她喊一句。在一次下矿井工作时,张清的场子塌了,他被活埋,在他附近的马海州却是奋力地把他救出来。张清以为有和解的希望,就拿酒到马海州家酬谢,马海州不让进门,又叫小蛾过来,小蛾把张清带过来的酒直接从门里扔到门外,酒瓶全碎。那天晚上,马海州和小蛾来到张清家,马海州拿一个薄铁片在张清脸前,张清就是趁马海州不在家用那种铁片开了他家门玷污了小蛾。 在这个,没有任何肢体冲突的复仇过程中,马海州施加在张清身上的都是精神的重压,张清终于在这个晚上,疯掉了,也可以说是,被逼疯了。几天后张清跳窖自杀。也是在同一天,小蛾跳楼自杀。 人物有丰厚的可解读性。 首先来看小蛾。她被张清玷污后,决意要自杀的,但是丈夫马海州刺伤张清被抓走时说:“田小蛾,不许你死!”然后,小蛾经受了诸多的羞辱,比如被人扔瓦块,门上被挂破鞋。她都忍下来。丈夫马海州在狱中时,她辛苦种地,收获比别人多的粮食。“这个女人身上的补丁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瘦了。”——清苦的生活。原来她都把钱积攒起来,马海州出狱,她给他一个砖头似的布包,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票子。马海州并不稀罕这钱,冷冷地说:“我以为你早不在人世了呢。”从此,马海州对小蛾,是一种爱恨交加的态度。爱,就是最开始那种浓烈的爱情,挥不走的爱;恨,因她是被玷污之人,这是他心头抹不去的阴影。于是,小蛾就成了他,爱愈深恨愈浓的心结。而小蛾,就这样承受着,那炽热的爱,和浓烈的恨。这些扭曲了的爱和恨。他帮着丈夫马海州复仇。张清跳窖自杀,小蛾随即也跳楼自杀。——如此丰满的人物形象,她身上的人性能量,也只有小说可以字字珠玑地刻画,一旦用具体词汇来形容,就毫无分量了。 小说的结尾,也就是最后一段,马海州听到小蛾跳楼自杀的消息时,是这样的: “马海州呼地站起来……可是,他又坐下了。” ——无疑是经典有力的结尾。故事讲完,戛然而止,冷静干脆。人物性格心理得到照应和超越。 来看怎样的照应。小说里写了几笔马海州从前的状态:那些天,不到临下井的前一刻,马海州绝不离开妻子,匆匆离去,往往半道上又匆匆返回。那时候,“他们幸福得差不多每天都要落泪”。说明马海州从前是柔肠百转的一个汉子。妻子小蛾遭玷污,他入狱。出来之后,必定不再是从前的他。他一心想的,就是复仇。他的复仇,不是对敌人肉体上的伤害,而是精神上的折磨。他在这复仇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冷静、耐心、执着、果断都让人钦佩到感动。小说还写了一个细节,一个工友家里失火,什么都烧没了。马海州二话没说,一把甩给工友两百块钱。他的慷慨,仗义,又是让人钦佩的。于是,在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是侠骨柔肠的汉子身上,他要做的事情却是复仇,是把一个人逼死。他心里装着的,是再也无法找回的爱情,是满满的恨。这个人物,也让人心生同情和心疼了。 再来看结尾,小蛾死了,“马海州呼地站起来……可是,他又坐下了。”——再多的阐释,都不及这几个字的力量。 二零一二年六月二十五日 《走窑汉》,选自《刘庆邦短篇小说选》,作家出版社2022年1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
Ⅲ 刘庆邦的社会影响
在刘庆邦的写作中,一半是煤矿,一半是乡土。他的中篇小说《平原上的歌谣》获得了《人民文学》颁发的一个奖,但没有引起评论界足够的重视。刘庆邦亲历过饥荒,河南饥荒很严重,死了很多人,饿得头大脖子粗,他本人就吃过柿树皮,说是很硬。至于写这个题材的契机,刘庆邦表示,要让民族保留历史记忆,不要这么早就遗忘这些惨痛教训,一个民族要是失去了记忆,那是非常悲哀的,作家有这个责任,如果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则愧对作家这一称号。而历史记录毕竟是粗线条的,新闻报道也有可能虚假,只有文学作品的表现是准确的,是细节化的,也更可信。“我每年都要回家,那不叫深入生活,那是回家啊!如果硬要那么说的话,那叫深入到家了。一个作家如果是从农村出来的话,那么最好的深入生活的方式就是回家。”事实上,刘庆邦本人并不愿意承认《红煤》是煤矿题材小说,他说:“小说是虚构的艺术,想像力才是作家最基本的生产力,小说的故事是在没有故事的地方写故事,是在故事的尽头开始小说的故事。”
刘庆邦写过一个小说叫《玉字》,王安忆曾在讲课时,引来作为“什么是小说”的一个例证。小说的故事是他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就发生在临村:姑娘和奶奶一起去看电影,天黑,被两个人拉到高粱地强暴,姑娘回家后不吃不喝想死,结果就病了,后来就真的死了。“其实她知道施暴的人是谁,但就是不敢说,于是我的小说构思开始了,我设计姑娘当时闻到了那两个人身上的膻味,回想起以前有人给她介绍过一个杀羊的,她没答应。她于是开始向杀羊的复仇,她起来吃饭了,说不想死了,并主动嫁给了那个男人,随后采取了一系列复仇,向两个凶手复仇。王安忆说,本来一个受气包,现在变成了复仇女神。”这就是生活通过逻辑力量,变成了小说。刘庆邦“短篇王”的称呼并非白来,另外,青年导演李扬借他的《神木》拍了电影《盲井》,也曾为他赢得了更大的声誉。这电影震撼了不少人,但作为原著作者的刘庆邦却并不完全买账,他最不满意的,是电影的结局,“电影的结局毁了我的理想设计,我很看重那个高中生心底的纯洁,我跟导演交流过,但他也许不在乎我的意见。在小说里,那孩子其实找过一个小姐,但后来就没联系了,然而电影并非如此,电影中导演让小姐给孩子家中寄钱,会暴露出可以破案的线索,电影的逻辑不严谨。”
在所有发表过的作品中,刘庆邦个人偏爱的故事不是《神木》,而是《响器》(发表于《人民文学》)。所谓“响器”,就是唢呐那一套家伙,故事讲一个姑娘,看人家办丧事听到唢呐,生命深处受到民间音乐的感动,于是跟着人家想学唢呐,但家人反对,还把她关起来,但她宁可不吃饭,也坚持要学,最后她吹的唢呐异常惊心动魄。刘庆邦说,“这里面,故事可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反是味道,是音乐的自然性。看这个小说,好比你看到一棵树,你只看到满树繁花,而不在意枝干。我的观点是,每个人都是一个响器,都渴望发出自己最‘惊心动魄’的声音,而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响器。”
刘庆邦,中国作家中的“异数”,多年来坚持以“人与自然”为母题进行着现实主义写作。其作品可以简单地划分为乡土和矿区两大题材,这是通向他记忆深处两条幽深的隧道,一条被他命名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另一条则沿着相反的方向延伸,被命名为“人与自然的抗争。”1978年,刘庆邦来到北京,开始了崭新的城市生活,如今已经过去28年,但他身上,依然保持着明显的农民生活习性——他喜欢在家里种豆芽,并为此感到自豪,“我经常回老家,每次都带回来刚收的新绿豆,这是我绿豆种得好的秘诀”。 刘庆邦是个“城里人”,却极其熟悉乡村和煤矿生活,原因在于他每年都要选择去矿山小住,除了西藏煤矿,全国大小煤矿如今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的新长篇《红煤》一经问世,立刻得到众多读者的关注,甚至在我们采访时他还收到一个陌生读者的短信,对方说自己刚刚一口气读完了《红煤》。“一口气”,放下电话,刘庆邦笑笑,“我倒不觉得这是好事儿。”他对此的解释是,“我对作品的最高评价首先是自然,好作品要能让人走神儿,神思飘渺,最好走到天外去!都说好作品是抓人的,让人一口气读完,我倒觉得好作品应该是‘放人’的,让人看了有回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经历和往事。“
除了希望作品能够令人走神儿,刘庆邦还喜欢反复阅读自己的作品——写完要读,发表要读,出版后还会再读。“有时候我会被自己感动得哭,被眼泪辣得读不下去……重鲜血不重眼泪是不对的,真正悲伤的时候,眼泪也许根本流不出来。人们总希望看到那些浓烈的东西,其实那些浓烈之底隐藏的,依然是朴素。每个作家在生命深处都是悲凉的、悲痛的,生命就是个悲剧,作品都是表达作家脆弱的感情,真正好的作品,它应该是柔软的。”
Ⅳ 读《疯子与竹林》有感
近日,我得到一本2022年第五期的《十月》杂志。这期杂志刊登了中短篇小说9篇,其中短篇小说之王刘庆邦的小说三题最为引人注意。而这三题之中我最喜爱的是《风中的竹林》。
刘庆邦不愧为当下的短篇小说之王。为什么说是当下呢?我个人以为,新时期作家的发轫之作大多是从短篇开始的。那个时候,写短篇小说的作家的很多,写得不错的也为数不少。但进入新世纪后,基于各种原因,作家写短篇小说的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已经成名的作家。他们大多转向写中篇小说、长篇小说了。究其原因,不外有两点:一是文学的商业化日益严重;一是短篇小说是最难写的文体,它需要作家全神贯注,表现在作品中的是将浑身解数聚于一点,要有很强的爆发力。而刘庆邦和王祥夫却十分钟情于短篇创作,或者说他们是在坚守着短篇小说这个被许多人放弃的阵地。这就令人敬佩了。从《风中的竹林》这组短篇小说,我看到刘庆邦对短篇的执着,写作短篇的能力,表现短篇的从容。
许多时候,人们写作短篇必得有一个绝精的故事。刘庆邦的《风中的竹林》可不是这样。当然它也是有故事的,不过故事很简单:主人公方云中——一个患血栓病的花甲男人,因为需要四处走走,活动活动身体,离开了他门前的竹林,去到村中最热闹的小卖部。年轻人全部出去打工了,村子里只剩下年老的这些人。能去的地方无非是小卖部这样的地方,这里有打麻将的人,热闹。再就是村里威望很高、已经八十多岁的方长山那里。这个地方,每天都有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聊天。方云中走近小卖部时,听到几个正在小卖部主人朱连升门前打麻将的人说,朱连升的儿子很孝顺,前些日子在城里给他爹找了三个小姐,让他爹享受。而且每个小姐的特征不一样,有小巧的,有丰满的,有高个子的。方云中对此十二分生气,说,人不要脸,还算什么人。朱连升进货回来,还进了男女性用器具。他不卖,只出租。这让方云中更生气,回家跟妻子说这事。妻子嫌他多管闲事。他觉得应该找村里最有威望的方长山说说。没想到方长山并没有支持他,方长山强调,现在出现这些问题,最主要是形势变了,形势变了,人也得随着变。方云中不服,他去找任村长的本家侄子。村长不仅不支持方云中的说法,还说朱连升的做法值得表扬——起码解决了村中留守男女的身体饥渴问题。况且村长也到村中找女人偷情,偷情不要紧。被偷这家媳妇的婆婆一点儿也不见怪。这让方云中心情更坏,病情加重。在一次出去散心时,路过朱连升的小卖部,朱连升羞辱了一番方云中。方云中回到家里,一病不起,就去世了。
小说写了世风日下的境况和人心不古。方云中是个正派人,他看不惯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特别是嫖宿“人家大闺女”的事情。更看不惯朱连升进来了男女性用器具,并租给村里的留守男女使用。方云中这个人物很具有代表性,正直正派与固执互相缠绕是他的主要性格特征。他反对嫖宿“人家大闺女”的行为,无疑是对的。但他厌恶朱连升出租男女性用器具,又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现在的时代,是商品经济时代。一方面各种在计划经济时代不曾有的东西,现在都有了。我们不能说,所有的泊来品都是好东西,都可以“拿来主义”,但许多先进的东西,对社会的进步是有好处的。另一方面商品经济的繁荣也带来不少污垢,并进入人们的生活。比如,禁忌了几十年的娼妓制度,或明或暗地大量存在着,成了污染社会的一块毒瘤。从这个角度上看,刘庆邦塑造方云中这个人物,表明了主人公或者作者自己对这个既繁荣又物欲的社会的一种无奈和抗争。
我从刘庆邦的小说《风中的竹林》,看到了作家深厚的写作功底。小说的叙述语言舒缓自如,对场景、对人物心理流程的描摹收放自如。在阅读时,你感觉不到作家刀耕笔耘的任何痕迹,读起来十分舒服。这就是好小说。老早就听文学圈内的朋友说,会不会写小说,或者说看小说写的怎么样,看几行就知道作者的水平。且不说作者立意的构思如何,思想性如何。就看语言表达,那些泛泛一般、没有个性的语言就知道他会不会写小说。看刘庆邦的小说是警醒,是在充分享受他的语言文字魅力下的警醒。
因此,我以后还有多读刘庆邦的小说。重点是享受阅读的快乐,并在阅读中让自己的心灵宁静起来。
Ⅳ 卖烟叶儿(刘庆邦)
原文
不是谁都会卖东西,我在卖东西方面就很无能。
记得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到集上卖过一次烟叶儿。那是一次失败的经历,至今想起来仍让我感到惭愧。
新学期开始了,我还没有缴学费。班主任老师在课堂上讲,哪些同学的学费还没缴,尽快缴一下。虽然老师没有点我的名,但我知道,还没缴学费的同学中有我一个。拖过初一,拖不过十五,缴学费的事是拖不掉的。老师催我,我就回家催母亲。母亲决定,让我自己到集上去卖烟叶儿,用卖烟叶儿换来的钱去缴学费。
平日里,我若需要买一张白纸订作业本,或买别的学习用品,母亲都是拿鸡蛋换钱给我。当时一个鸡蛋才能卖3分钱,母鸡又不能保证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缴学费所需的钱比较多,要是等到把鸡蛋攒得足够多再卖钱缴学费,母鸡的功德是圆满了,我的学也别上了。以前,家里需要给我缴学费时,母亲都是卖粮食,卖小麦或者卖豆子。这一次母亲舍不得卖粮食了,拿烟叶儿代替粮食。
我们家的屋子后面,有一片空着的宅基地。那片地种别的东西都长不住,不够鸡啄猪拱的,只有种辛辣的、具有自我保护能力的烟叶儿,才会有收成。母亲把肥厚的、绿得闪着油光的烟叶儿采下来,用麻绳拴成串儿,挂到墙上晒干。然后把又干又黄的烟叶儿扎成等量的一把儿一把儿,放在篓子里储藏起来。我父亲1960年去世后,家里再没有人吸烟。烟又不能当饭吃,母亲种烟叶儿,要的是它的经济价值,目的就是为了卖钱。
我说:“我不会卖。”
母亲说:“你都上中学了,难道连个烟叶儿都不会卖吗?不会卖,就别上学了!”
那天是个星期天,母亲和大姐、二姐天天在生产队里出工挣工分,她们根本没有星期天的概念。学不能不上,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拿烟叶儿换学费的任务承担下来。
每把儿烟叶儿的价钱都一样,母亲跟我说了定价,叮嘱我要把价钱咬住,少于这个价钱就不卖。母亲有些不放心似的问我:“记住了?”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集上总是很热闹,我喜欢赶集。但我以前赶集,都是看别人卖东西,自己从来没卖过东西,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到集上卖东西。我用母亲做饭时穿的水裙,兜着6把烟叶儿,来到离我们村3里之外的集上,我有些羞怯,还有些莫名的紧张。我找到街边地摊儿之间的一个夹缝,把水裙铺在地上,把烟叶儿露出来。街上熙熙攘攘,我不敢看人,退后一点站着,只低头看着放在脚前地上的烟叶儿。我家的烟叶儿当然很好,焦黄焦黄,随便揪下一片,揉碎放进烟袋锅儿里,点火就可以吸。可我心里却在打鼓,烟叶儿有没有人买呢?
一个老头儿过来了,他叫我学生,问烟叶儿多少钱一把儿。我说了价钱。他问少了卖不卖。我说不卖。他就走了。
一个妇女过来了,她叫我小孩儿,问烟叶儿多少钱一把儿。我说了价钱。她问少了卖不卖。我说不卖。她也走了。
好不容易等来两个问价钱的人,他们问了价钱就走了。是不是母亲把价钱定高了呢?要是烟叶儿卖不掉怎么办呢?我开始有些着急。烟叶儿是很焦,但我心里好像比烟叶儿还焦。
这时,旁边有一个卖包头大白菜的大叔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对我说:“你得吆喝,不会吆喝可不中。”说着,给我做示范似的大声吆喝:“卖白菜了,瓷丁丁的大白菜,往地上一砸一个坑,买一棵顶两棵!”
我哪里会吆喝!我会唱歌,我会在课堂上喊“起立、坐下”,让我吆喝卖烟叶儿,我可吆喝不出来。大叔吆喝之后,买他白菜的人果然比刚才多。我要是吆喝一下,也许注意到我的烟叶儿的赶集者也会多一些。可是,我就是张不开口,也不知道吆喝什么。
太阳越升越高,我的烟叶儿一把儿都没卖掉。我那时还没太有耐心,钓起鱼来还算有点儿耐心,卖起东西来耐心就差远了。我想如果再等一会儿烟叶儿还卖不掉,我就不卖了,把烟叶儿原封不动提回家。回家后我会跟母亲赌气,不再去上学,看母亲怎么办!
这时,那个把我叫小孩儿的妇女又转了回来,她蹲下身子,一边用手摸烟叶儿,一边跟我讲价钱,她说:“便宜点儿吧,如果便宜点儿,我就买一把儿。”还说卖东西不能太死性,不能把价钱咬死,那样的话,到散集东西都卖不掉。她讲的价钱和我母亲定的价钱相比每把儿烟叶儿少了5分钱。这一次我没有说不卖,我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见妇女跟我讲价钱,又过来一个男的给妇女帮腔,说:“卖吧卖吧,你要是便宜卖,我就买两把儿。”他把我叫成男子汉,说一个男子汉,要自己拿主意,办事要果断。
我怎么办?我的头有些发蒙,不知道主意在哪里。我不敢说同意,也不敢说不同意。我要是同意卖呢,就等于没听母亲的话,没把价钱咬住;要是不同意卖呢,我担心如果再错过机会,烟叶儿真的就卖不掉,学费就缴不成。
那个男的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把两把儿烟叶儿抓在手里,开始按他们讲的价钱付给我钱,说:“好了,收钱吧。”
我真傻,我像没见过钱似的,竟把钱接了过来。这一收钱不要紧,那个妇女也要了两把儿烟叶儿,按她讲的价钱付了钱。他们讲的价钱是强加给我的,我没有坚持母亲给我的定价,等于做出了让步。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两个人,他们像抢便宜似的,买走了最后两把烟叶儿。
当6把儿烟叶儿全部被人拿走,地上只剩下水裙时,我才意识到坏了,我做下错事了。一把烟叶儿少卖5分钱,6把烟叶儿就少卖了3毛钱。3毛钱在当时可不算小钱,10个鸡蛋加起来才能卖这么多钱啊!母亲知道我少卖了这么多钱,不知会怎么生气呢,不知怎么骂我呢!
母亲是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怎么骂我。母亲说:“你这孩子,耳朵根子怎么那么软呢!”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让我到集上卖过东西。